李高艳
年越来越近，穿梭在渐渐拥堵的人群中，寻找记忆里喧嚣的年气。那时，我们会为集市小摊上的新衣裳兴奋，憧憬亲戚家的宴席，计划用压岁钱干点什么。狼吞虎咽吃完初一的饺子，换上新衣服，走村串巷给本家长辈拜年。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炮皮，风吹过，漫天红纸屑把这份喜庆传了很远。半日时光，我们已经穿过了整个村子，兜兜转转，口袋里已塞满瓜子花生水果糖。心细的孩子会藏一些，在年味散尽的寻常日子打打牙祭。鞭炮声里，孩子们搓着通红的手，捏着私藏下的几张压岁钱奔向商店，商店这几日极为红火，物资匮乏的岁月，几颗水果糖，一串鞭炮足够快乐许久。
正月初二一大早，母亲早早备好去舅家的礼品，在她的一再催促下，我们恋恋不舍地从热炕上爬起来，顶着寒风，骑着自行车，走过十几里的坎坷土道来到舅舅家。姥姥早早拄着拐杖，踮着小脚在风里张望，看见我，咧开没牙的嘴，颤巍巍地从衣襟下摸出一个苹果或一块点心塞到我的手里，说，我娃又瘦了。
温暖的热炕上，舅妈摆好炕桌，七碟子八碗放在红木盘子里，等到肥肉蒸碗端上来，孩子们眼冒精光，赶紧夹一块。肉软软的颤颤的，晶莹剔透，咬一口，香软油润。碗里的肉通常一人一片，我自是不解馋，姥姥会把她那片给我夹过来，看着我狼吞虎咽。两片下肚，那碗肉只剩一点汤水，留在齿颊间的香味足够回味半年。吃完饭，姥姥从上锁的木箱里摸出一张大票面，有时还会有苹果或梨悄悄塞到我的衣兜里。放了一个冬天的水果，在打开箱子的瞬间香气四溢，这份香气冲淡了冬日的寒气，温暖了多年的记忆。
初二过后，根据关系近疏排列走亲戚的顺序，这段时间对孩子来说是年的精髓，不用学习，不用干活，有肉有压岁钱有鞭炮。不知不觉已到了正月十五，孩子们珍惜最后一天的假期，早有伙伴打探好下午哪个村有烟花，暮色里一起走几里土路去看烟花，落日给西边的山涂上一层奇异的黛青，我们一路奔跑，尘土飞扬。
突然一声巨响，天空旋即开满了各色绚丽的花朵，我们欢呼着，飞奔着，想去追赶那些灿烂绽放的流星。然而无论怎么努力，都抵挡不住烟花易冷易逝，盛大的花事转眼只剩一地狼藉。年味一点点散尽，我们又该背着书包上学了。
如今物质充盈年月，一顿美食、一点压岁钱对于孩子早已失去吸引力，年味也淡了许多。每逢年近，便怀念那浓浓的年味。
